實驗犬一生被囚禁飽受折磨 3隻米格魯晚年終於找到了被愛的感覺

聯合新聞網 董谷音

你是否曾經注意國外有些商品包裝會特別註明: 「no animal testing」 ;而國內有些商品則會特別強調「經動物實驗」,實驗動物對一般人來說是相當陌生的,沒有多少人投入關注。

10年前,在朋友的一次實驗犬救援行動中,我領養了1隻退役的米格魯——刀疤,10歲,藥物動力學實驗犬,有心臟病、嚴重的牙周病,臉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,被藥廠取了一個冷冰冰的名字,領養到家的當天馬上改名史奴比(Snoopy),小名Pipi。

記者會當天,從頭到尾躲在桌子底下的Pipi。選擇領養他是因為他特別敏感害怕的性格...

極沒有安全感。第二天,聰明的Pipi聽到新名字就有反應,但僅限於坐在小床上抬頭,前兩個星期完全定格在他的窩,我說的定格是大小便吃飯都在他的窩,只有在半夜人類睡著了,才敢離開往前走一公尺的半徑範圍。

極安靜。沒有走動,沒有聲音,完全不叫。

兩個星期後開始每天帶他出門散步,人聲車聲都讓他驚恐害怕,半年後才慢慢適應,但還是不喜歡出門,大小解後堅持馬上回家。

極愛吃。但家人用餐時保持三步距離,巴巴的望,不敢前進一步。

極緊張。抱他時,全身僵硬,會避開我們的眼神接觸;同時有一個習慣性動作,叫他時會乖乖坐著把手舉起來,準備好要打針抽血的姿勢。

維基百科是這樣形容米格魯,忠心耿耿、情感豐富、很聰明、嗅覺敏銳、身體健康、叫聲過大、食慾過剩、活潑好動、好奇心重。

動保組織是這樣形容實驗犬,因為大半生都在實驗室度過,不習慣接觸人類、玩具,甚至草地。他們受了創傷,變得膽小害怕。

2013年家中還有一隻19歲的豆花,Pipi的第一個新年,豆花的最後一個新年。

整整一年後,Pipi才終於稍微放鬆,他開始有了笑容,會在門口迎接爸爸回來,聞到美食使勁扭動全身,盯著阿嬤的食物要阿嬤疼惜他好餓。極聰明,所有的指令都在重覆三次後學會,也因此學會了和爸爸玩捉迷藏。

當他漸漸出現了可愛的性格,新的問題也出現了,強烈的「分離焦慮症」。只要爸爸外出,他便不斷地哀鳴,家人必須一直安撫他,友人建議帶去動物行為治療,但這不是我們領養他的目的,並沒有想要矯正他因為被關了一輩子而改變的性格,只想順著他最感舒適自在的方式,所幸兒子和先生都在家工作,我媽媽也在家,24小時有人陪著。

Pipi和爸爸玩捉迷藏,終於放鬆在爸爸懷裡。

四年後,Pipi的肝腫瘤和在一周內急速惡化的腎衰竭讓我們每天往返醫院,白天在醫院吊點滴,先生想守著和Pipi的每一分每一秒,整日便在醫院附近逗留,一等到開放家屬探望的時間便衝進去,等到傍晚再一起回家。

Pipi 開始吐以及拉血便,拖著幾乎走不動的身子到別處大小便,也不願弄髒自己的床墊;即使不願進食,反抗強迫灌食也不願傷到我們;這最後一周,氣若游絲的Pipi睜著疲憊的眼神任我們對他做最後的努力。

但是所有還活著的跡象,並不表示日子可以繼續下去。

我非常自責,應儘速結束Pipi的痛苦讓他早點走。Pipi大半生都在冰冷的實驗室,我最後能做的就是讓家人陪在他身邊,獸醫師及動保團體的夥伴們儘速地趕過來,大家來到小床邊,告訴Pipi:「謝謝Pipi,非常抱歉人類讓你受苦,疼痛就要結束了,你可以安詳的離開了。」兩位獸醫師持續安慰Pipi,兩針之後,14年前從美國抵達台灣的Pipi結束了受苦的一生。

一個月後,我從一個學術單位,領養了兩隻試驗止痛藥的退役米格魯,9歲的Pickle和12歲的冬冬。

和Pipi一樣,兩隻也是高齡犬且一身的毛病。冬冬有嚴重的牙周病,乾眼症,頸椎、脊椎皆有骨刺,後肢僵硬有韌帶斷裂的舊傷等,Pickle有癲癇、嚴重的牙周病、韌帶斷裂,這些狀況在往後的數年一直控制在穩定的狀態。

雖然和Pipi一樣和家人互動不多,但可以感受到他們逐漸地放鬆,享受了過去人類未曾給過的「家人的愛」。

冬冬、Pickle 過新年。

Pickle、冬冬到海邊玩、逛特力屋。

Pickle和冬冬也有分離焦慮症,尤其是冬冬,因為後腿僵直無法自己站起來,半夜扶他起身、換尿布的都是爸爸,情感依賴深,視線離不開爸爸,所以爸爸連洗澡都得開著門,冬冬會在浴室門口巡邏。

三年過後的2020年,兩隻一前一後也開始頻繁進出醫院,不可逆的慢性腎臟病逐漸侵蝕他們的健康,骨刺壓迫神經讓冬冬不時發出慘叫聲,家中冰箱一角塞滿了他們的藥,兩隻的病程一樣,有膀胱腫瘤的Pickle狀況首先惡化,本來是需要減肥的小胖胖,食慾漸漸變差,藥物慢慢起不了作用,只有嗎啡貼片能獲得片刻的緩解。在一次回診之後,一切急轉直下,Pickle無法起身,也不願再進食了。

Pickle喜歡躲在葉子後沉思。享受按摩,耳朵上可看到所有實驗犬都會有的刺青編號...

由於Pipi的經驗,家人不捨對他繼續無謂的醫療,和醫師都有共識是時候該讓他走了。

獸醫師到府安樂,讓Pickle在他最安心的地方離開。

爸爸把Pickle抱到大床上,家人、朋友每個人都來跟他道別,說說話謝謝他,摸摸頭親吻他憨呆的小臉,眼神有點空洞但平靜,兩位溫柔的獸醫師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推入注劑,Pickle安詳離世。

兩年之後,我們以同樣的方式和冬冬道別。

十年來,家人沒有片刻離開過Pipi、Pickle和冬冬,縱使他們已經失去了小獵犬的天性,不知道怎麼玩耍,不知道怎麼和人類互動,但他們到底是放心了,是不是因為家人的愛已經超越囚禁的歲月,是不是他們知道自己那些苦難已經過去了。

紀念Pipi、阿肥、Pickle、冬冬,以及所有為人類犧牲生命的實驗動物。

米格魯 分離焦慮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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